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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掉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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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掉馬

沈知念臉色還殘留著高燒未退的潮紅,垂著眼睛,眼淚啪嗒啪嗒地墜落到手背上。

賀風馳一時間靜默不語。

半響,他伸手在床頭櫃上抽了張紙巾,“你可以讓欺負你的人比你痛苦一百倍。”

他將指尖夾的紙巾遞給沈知念,“讓他們也嘗嘗失去金錢,權力,被人踐踏鄙夷的滋味。”

沈知念接過紙巾,眼淚大概會暈花她特地化濃了的眼妝。

她此刻大概面目全非。

她斟酌了良久,垂下眼睫說:“我不是個惹是生非的人,你也會有家庭......”

賀風馳靜靜的,不吭聲,視線並未離開她的臉。

沈知念吸了下鼻尖,說:“不到走投無路,我不會請你幫忙的。”

她應下之後,羞愧地低下頭。

賀風馳從前就對她很好,幫了她很多。

她其實哪有資格要他的報答。

可是,她被謝棲月那麽一威嚇,也恍然明白,要是真有位高權重的人想害她,她不過就是螳臂當車。根本無力反抗,也確實有些害怕。

賀風馳雖然這樣許諾,她也不會濫用,真的走投無路才會求助他。

賀風馳點點頭,單手拿起她的床頭的手機,遞給她,“解鎖。”

沈知念有點懵,但還是聽話的解鎖了。

賀風馳直接在她手機的撥號鍵上輸入了他的電話號碼,並按了撥打,然後添加了備註:賀風馳。

並且直接成了星標朋友。

一頓操作完成之後,才把手機還給沈知念。

沈知念接過手機,恍然明白,這樣,她就可以找到他了。

兩人之間的聯系就算他出院也不會徹底斷。

賀風馳:“你燒得好嚴重,我有點不放心,現在的人免疫力都被各種病毒破壞了。我都沒見過這樣燒四小時不退下來的。本來想讓我妹妹照顧你一晚,但她好像有重要的事。”

提起這個,賀風馳舌尖輕抵腮幫,顯得非常生氣。

沈知念瞟了他一眼,倏地破涕而笑,“嗯,一星期紀念日。”

特別重要的事。

賀風馳看她笑,也笑了,顯得有些無奈。

他忽然就斂了笑,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,有些勾人地問她:“那......要不要......”

沈知念的心臟又難以克制地狂跳起來。

要不要,他陪她......一夜嗎???

她立刻搖頭,“不要不要。”

賀風馳盯著她的表情,笑,“沈醫生,你在想什麽?我怎麽可能方便?孤男寡女共處一夜,不合適。”

沈知念眨眨眼,耳根泛紅。

還挺有分寸的。

沈知念睫毛微顫,低聲說:“嗯。我也覺得不用。”

賀風馳指打量她的神情,問道:“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請個醫生來幫忙?”

沈知念:“不用吧。到吃藥時間我會用鬧鐘叫醒我。睡兩覺就好了。”

賀風馳堅持不同意,“燒這麽厲害,容易肺炎心肌炎,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。我找個醫生來陪你。”

賀風馳說完已經撥了個電話,簡單交代了一番,“她二十分鐘到。我等她到了走。”

沈知念:“麻煩了。”

賀風馳其實一直是個很體貼的人。跟他的外貌地位截然相反的內在。

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,看他一身矜貴,比電視裏的大明星還氣質好,渾身上下與生俱來的貴氣,斂都斂不住。

既吸引人,又令人望而卻步。

但他主動靠近,並且,意外的謙和,斯文,有禮。真正惹惱他了才露出桀驁矜驕的一面。

每次她其實都能理解。

比如那個墻上的強吻之前,他試探地牽她手她沒拒絕。給了他希望,不過兩天,就因為流言蜚語對他實施冷暴力。

賀風馳會發瘋也很正常。

“叮鈴鈴——”

沈知念的微信鈴聲響起,拉回她的思緒。

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。

顧紹安的語音電話?

沈知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賀風馳。

賀風馳努了努下巴,示意她接。

沈知念:“......”

大哥,你就這樣坐在這兒堂而皇之地聽我講電話?

她跟他眼神對視幾秒,表達他不方便聽電話。

但是,賀風馳眼神一瞥,全然無視她的眼神暗示,目光在她小屋裏到處瞟。

沈知念:“......”

語音電話持續響著,沈知念接了起來。

“餵?”

“沈醫生,聽說你生病請假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流感還是什麽?體溫多少?什麽癥狀?血常規驗了嗎?咳嗽有痰嗎?”

顧紹安不愧是醫生,一整套問診丟了過來。

沈知念說:“流感。驗過血常規了,配了藥在家吃就行。”

顧紹安:“我剛好下班,過來你這裏轉一下?戴聽診過來幫你聽個肺?當然,你要是覺得不方便,你可以喊個第三人在場。”

沈知念忽然感覺賀風馳的視線瞟了過來。

她捏著電話的手指微微一緊,立刻說:“我已經喊了朋友了,也是醫生,等會會陪我。”

顧紹安那邊安靜片刻,還是問了,“男醫生還是女醫生?”

沈知念看著賀風馳。

這算什麽?

男性朋友給她叫的女醫生......

她答道:“女醫生。”

顧紹安松了口氣,“好。那你好好休息。”

沈知念掛掉電話,有些尷尬,但是,她尷尬了半天,賀風馳表情倒是雲淡風輕,半句沒提那通電話。

從前的賀風馳是個醋壇子。

但凡她跟對她有意思的人多說上幾句,他總會千方百計明的暗的宣示所有權。

他果然只是對沈醫生報答他所謂的救命之恩而已。

而她沒看見賀風馳插進褲袋裏的那只手背上骨節發白,青筋凸起,突突跳動。

賀風馳撇開臉在屋裏探尋,忽然看到什麽瞳孔一縮,再開口時,真的沒提那通電話,連聲揶揄都沒有,語氣意外的平靜,“沈醫生還追星?”

沈知念納悶,靠在床上,朝他看的方向望過去,看見桌上放的一張劇照,男的俊,女的靚。

她倒不是追星。而是這部劇是講一個抑郁癥患者跟她深愛的大學同學的愛恨糾葛。

女主讓她很有代入感,想愛又不敢愛,狠狠共鳴了。

她為這部電影哭得稀裏嘩啦,也被這部劇裏一句臺詞給治愈了。

【黑夜是如此摯愛陽光,只要他來了,她願意消失得一幹二凈。】

電影最終是Be。

是女主一個人的Be。

女主有天忽然就想不開自殺了,一個人默默地死去,無人知曉。

被女主傷透的男主自始至終不知道女主有抑郁癥,幾年後,跟一個很愛他的女子結婚生子,妻子很溫柔很活潑,孩子古靈精怪,電影最後一幕,男主臉上漸漸有了笑容。

電影最後很多人罵男主,但是,沈知念因為狠狠地共情女主,反而很喜歡這個結局。男主的結局是好的,就夠了。

“黑夜是如此摯愛陽光,只要他來了,她願意消失得一幹二凈。”賀風馳低沈悅耳的聲音緩緩念著劇中臺詞。

沈知念的雙眸倏地睜大。

他看過這部電影?

居然還記得這句臺詞?

這句話是影片最後女主的遺言,這句遺言沒有寄到男主手裏,而是在女主自殺前,被她丟進了北歐的爐火裏,燃成灰燼。

沈知念即使低著頭也能感覺到落在她頭頂上沈沈的視線。

“沈醫生也有這樣的陽光嗎?”他問。

聲音放得格外輕,像是怕打破什麽般小心翼翼。

他的蓮花目註視著她,在燈火下格外的璀璨,像是落進了萬千星光。

沈知念緊緊攥了一下拳,笑道:“我沒有。我很自私的。我要是病了,肯定狠狠地扒著我喜歡的人,不許他離開半步。我只是最近有些癡迷男主角的顏值,追了他好幾部電影。他真的是內娛神顏。”

賀風馳眸光微變,唇角扯出個笑,“原來如此。那就好。”

不久,門外傳來敲門聲。

醫生來了,賀風馳起身,“讓她幫你帶了飯,好好吃飯,晚安。”

“好。你回去好好休養,別再過來了。你是個剛做完手術的人,別把進手術室當成進了次健身房。”

“嗯。”

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女醫生,賀風馳在門前簡單叮囑了幾句。

他緩緩帶上門,背影逐漸消失在門縫中。

賀風馳進屋的時候穿著黑色大衣一直沒有脫衣服,忽然從溫暖的室內來到室外有些不適應。

樓道裏的冷風撲面而來,他微攏大衣。

他站在橘燈下,忽然頓住,打了個電話。

對面很快接起來。

“小姨。你知道她當年提分手有沒有別的理由嗎?還有她爸爸病了又死了的事,我都不知道,她那段時間還有沒有什麽別的事?”

那句臺詞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,哪怕她那麽說,他居然還不死心。

林醫生說:“我不是說過涉及病人個人隱私,我沒法說。再一個,她也沒跟我說過跟你分手的理由,她對你這個前男友提起的不多。當然,如果她不好,你求我給她治我也懶得給她治,又不收費。”

賀風馳沈默不語,忽然想抽煙,伸手掏了掏褲袋。

林醫生見他不說話,“阿馳,理解一下,我們醫生的原則問題。再說,當初的理由還重要嗎?就算我告訴她是為了你好而推開你,她治好病就跟陸越在一起了,你能相信我說的嗎?”

賀風馳沈默了很久,橘燈的暖光籠在他身上,依舊顯得冷寂,隱約有一絲頹喪。

他淡淡嗯了一聲,掛斷了電話,掏出了火機。

他倚在路燈下,打了幾次火機沒打著,忽地,自嘲地一笑。

沈知念此刻怔怔地坐在床上發呆。

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那樣問,想了想,或許是因為她告訴過他她有抑郁癥,所以他隨口一問。

她差點被嚇死。

可她,雖然共情影片中的女主,但是,她不像影片中女主那樣。

人家真的一個人默默地在異國他鄉過了幾年,孤獨地死去。

她不是的。

她在賀風馳離開後,也想生活能繼續下去,也想著既然賀風馳有未婚妻了,已經不可能了,她也想過......試試接受別人......

現在她,剛被分手,哪有臉跟他解釋當初的理由?

沈知念下意識地趴去窗邊,循他的身影。

她看著他在朦朧路燈下,長身斜靠在路燈上,正在打電話。地上一個斜長的身影,看起來煢煢孑立,特別孤獨寂寥。

她心揪了起來。

總覺得他怎麽八年了,沒有像影片中的男主角一樣,有溫柔妻子可愛孩子在身邊。

真有未婚妻嗎?怎麽連手術都沒出現?

她忽然看見賀風馳掛掉了電話,掏出了打火機,點火。

沈知念雙眼驀地瞪圓。

剛做完手術怎麽能抽煙呢?

保鏢上前,大概是在制止他,但他沒聽,依舊將火機的火苗湊近唇間的煙。

沈知念立刻拿手機撥打了他的電話。

路燈下的人微微一怔,暫時收起火機,將唇間的煙夾在指尖。

他接起電話,轉頭擡眸往她的方向看,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些驚訝,似是沒想到她在窗邊看著他。

沈知念說:“你剛剛怎麽答應我的?說好好休養的人,現在是準備幹嘛?”

賀風馳在電話裏輕笑一聲,擡著臉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看著她,“在醫院裏兩天沒抽了。出來了有點想抽。”

沈知念嚴肅地說:“不可以。把你的煙和打火機讓保鏢送上來。我幫你保管。”

賀風馳笑,被她管了沒有不悅,聲音裏都染著愉悅的笑意,“好。”

沈知念看著他把煙和打火機交給保鏢才放心,“好好休養。”

賀風馳沒掛電話,冷風灌進電話裏發出呼呼的聲音,他頓了一下,狀似很遺憾地說:“怎麽就被你看見了?”

沈知念心頭一跳。

趴在窗邊看人家離開的背影,這行為好像特別......居心叵測、別有用心!

沈知念辯解道:“我在房裏待悶了,剛好看看遠景,恰巧看見的。”

賀風馳嗯了一聲。

“賀風馳。你要信守承諾。”

賀風馳沒有聲音。

“賀風馳,我這人運氣不大好,好不容易走了大運,找到個靠山,大概是所有福氣換來的。你的一輩子,怎麽著也是上百歲,要是一輩子太短,我虧死了。”

賀風馳鼻腔溢出聲輕笑,而後,好像沒忍住笑,發出一串愉悅的笑聲,磁性悅耳好聽。

賀風馳笑道:“好。我好好保命。護沈醫生一輩子。”

沈知念忽地耳根發燙,難得別扭傲嬌地說:“我不管。我憑運氣換來的靠山就是不能倒。”

賀風馳的笑聲更愉悅,“好。我知道了,沈醫生。”

沈知念當晚發燒果然反覆了。

賀風馳每隔半小時就會打醫生電話問一下她的體溫。

越升越高,她迷迷糊糊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他的煩躁。陳醫生一直在那兒安撫他,告訴他流感就是這樣反覆的。

半夜一點的時候,已經到了四十度。到時間吃了退燒藥等了半小時之後,還是39.2。這下陳醫生都不敢吱聲了。

素來矜貴從容的賀風馳,徹底按捺不住了,打電話過來,“跟沈醫生說我來接她去醫院。”

沈知念昏昏沈沈地拿過電話,“去醫院也就是這些藥,好累,不想折騰。”

賀風馳一聽是她,語氣放緩,聲音放低,“不折騰。我抱你去。”

沈知念聲音像是粘在一塊模糊不清:“你也是病患,別折騰了。反覆兩三天就好了。”

主要是她進了醫院她的名字也藏不住了。

賀風馳丟下三個字,“我過來。”

不到十分鐘,出現在她家門口。

沈知念燒得神志不清,只感覺賀風馳高大的身影湊過來,不容置喙地想將她抱了起來,她趴在床上,死死地扒住,低聲求道:“別去。醫院裏會全是我們的傳聞。很快能好的。”

賀風馳湊在她耳邊,咬牙低聲說:“去瑞華醫院,不去華興。”

還是不行。

一去醫院,她的名字怎麽著都藏不住了。

她扒住床,搖頭,語氣因為驚慌而略顯煩躁,“我好累。我就想在家裏。別管我了行嗎?”

她的聲音大概確實煩躁不耐。

室內一下子靜了下來。

沈知念又被沈默震耳欲聾了。

她恍然想到她是不是又把剛找到的靠山給得罪了。

忽然......

賀風馳雙手驀地撐在她的肩膀兩側,像是將她禁錮了,又沒貼住她,但是沈知念感覺自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悟空。

賀風馳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:“我不管你?我不管你讓你跟那女主角一樣一個人死嗎?”

他的聲音咬牙切齒的,在寂靜的夜裏炸開,音調分明不高,卻十分有威懾力。

沈知念脊背發麻,脖子下意識地縮起來。

大概察覺到她被威懾住了,賀風馳深吸口氣,語氣緩和了些,卻依舊夾著點火氣,“沈知念。你真以為我認不出你?”

沈知念腦子一下炸了。

放空了。

賀風馳已經急得上頭了,什麽都不顧了,“我是慣著你。配合著你最舒服的模式跟你相處。”

“但你要是拿你的生命來開玩笑,老子才不慣著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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